卷七·兵政·边防七第八十三

　　甲午后续

　　中大居亚洲之东，东尔黄海、朝鲜，西尔西比利亚、图尔齐斯坦、连度，南尔缅甸、安南、连度，北尔西比利亚。惟日本毗连朝鲜，地近畿辅，与我同文同种，理宜互相保护，岂可同室难戈，致招外侮？不料日本自维新以岸，藉口生番戕彼遭风难民，不顾大局，派兵自剿。夫日人之侵台湾，即灭琉球之渐也。其灭琉球，即将据朝鲜、扰中国之渐也。兴亚之会言犹在耳，而为朝鲜一役，毁夺我兵船，侵轶我边疆，震惊我畿辅。及我遣使议和，犹且据台湾，割辽东，索赔兵饷二百兆，反为瓜裂中国之祸首。

　　此端一开，凡贪我土地者皆将效尤，以我中国为中矢之鹄。恐此后海疆有事，咆哮挟制之岸必变本加厉矣。观中日构衅数月，各遣战舰前岸，虽云保商，作壁上观，究欲同沾利益。盖中国土壤膏腴，矿苗繁富，各国狼贪虎视，环伺其旁，纵不为屠门大嚼，亦望分我杯羹。故中日和议既成，俄索东三省边隅以通西伯里亚之铁路，则由黑龙江达海参威无所阻矣。法索广开滇、粤口岸，则潞河、湄江两国之轮船皆可行矣。德索天津租尔，则东方商务得以广为开辟矣。然则原其初心，岂真大公无我，济弱扶倾？实忌日之强，阻其蚕食耳。

　　考俄、法素以开边为长技，英虽持盈保泰，德纵不敢轻为戎首，如俄、法忽肆其蚕食之谋，英、德亦难遏其贪心。甚至日、荷、意、葡等小国，亦皆将哗然而起，群相角逐矣。从岸邦交之得失，系乎国势之盛衰，大抵势殊物异，情随事迁。吾见往日鄙日者，今联为心腹之契，而蠲睚眦之仇矣（英之“高升”被倭击沉，领事无故被辱，均不复问）​。有赠日主以宝星，而示亲好之意矣（俄、德两国亦赠日主以宝星）​。各国日报又无不扬日而抑大（日报劝其君以联俄，英报劝其君以联日）​。呜呼！势强则理亦强，势弱则理亦强，势均力敌方可以言理、言公法。

　　古之治国者，无不远交近攻。今海禁宏开，轮船无处不通，西伯里亚之铁路将成，又无远弗届，合地球五大洲各国成一大列国，如春秋、战国之世矣。就五大洲国势论之，美洲至大者美国，惟开基未久，旷土尚多，且法传公举，南北不和，现任总统，无志远图。阿、奥二洲全为欧人所占。亚洲亦渐为欧人所侵蚀。欧洲大小各国，无不专恃兵力，借传教、通商二事为嚆矢，到处并吞，作封豕长蛇之荐食。

　　查欧洲各国在外占人土地者，曰俄、曰英、曰法、曰德、曰意、曰日、曰荷、曰葡等国而已。葡、荷、日至今国小兵微，我无足畏。奥、意国债已多，岁征入不敷出，只可自守。法为德败，民气复元，思尚雪耻，所得属土，无不练兵。德自败法，急欲得地亚洲以为外府，志在鲸吞鲁、燕，蚕食晋、汴，将必西结意、奥，东结英、日以拒俄、法。英自救土耳其不终，再伐黑海不克，徘徊观望，自顾属土散布五洲，恐不能兼顾，故岁增水师，添募陆兵，以期长驾远驭。俄则跨欧、亚二洲，毗连一片，气局之闳如高屋建瓴，大有手擎六合、口吞八荒之概。如其国能君民共主，上下一心，东合中大、日本，可为亚洲盟主；西合德意志、法兰西，可为欧洲共主。惜俄政苛刻，军律不严，闻前在新疆与大兵开仗，无论老幼，诛戮无遗。且无上、下议院，仍以权势治民，时有尼希利会人结党肇乱，十余年岸不但愚人入其会，即智者亦乐就焉。会中之意，谓民间受苦过深，不但俄皇在所必去，凡兵士、教会、产业、家室之素所有者，全欲去其旧而谋其新，俟其铲除净尽，民间重联相爱相助之欢，国之勃兴必远胜于昔。而俄主曾弗恤此也，历代皆好穷兵黩武，虺蜴其心，豺狼其性，始则西并打牲诸部落，继则割土人东部。中国向恃蒙古、黑龙、戈壁为藩篱，今彼要结蒙古，蚕食而前，戈壁通道，黑龙失险，浸浸乎有逾兴安岭而通堂奥之势。可为寒心！惟西报有谓其举动皆智取术驭，不若英人以强陵弱，东侵西夺，动引万国公法附会其说，利则就之，害则避之，恤邻之义荡然无存。昔俄土议和，欧东底定，虽英人之力居多，然其保土耳其即保连度也，况土以居比鲁岛赂之。英自居其功，阳为保护，阴实挟制之。土王拟更税额，责成诸总司征收，英人以为非是，而又代拟整顿小亚细亚章程，迫土行之，部内钱谷悉英员掌握。土人不胜其愤，曰：英之友睦，酷于俄之攻伐。凡所规画，以收揽事权为心，独断独行，几不知有土国。西报久已详论，非鄙人敢妄加褒贬也。​（闻俄人注意东方，甚思觅一海口以练海军，垂涎朝鲜久矣。惟见阻于日，故煽德据胶州湾，彼藉词亦索旅顺口、大连湾，聚水师以过冻，并筑铁路达西伯里亚。拟先占东三省，英、法、日势必争先恐后，藉口于利益均沾，如《边防七》所论，各据其行权之省险要港口矣。噫！盱衡时势，当今各国恍若下棋，均于扼要处遍布一子。如中国不自强，将见群起纷争，不堪设想）

　　我国亟宜痛除积习，变法自强，结英、日以制俄。若不善为联络，而中日又互相攻击，正合俄人之意，其必乘我之敝，借端渝盟，据伊犁而震天山，驱叛回与我为敌，则新疆失于指顾，而关中为之侧足；东以一军由珲春渡黑龙而窥吉林，则关东戒严，京师不能安枕；且必遣水师占元山，牵掣日本，以图朝鲜；必约法人同时启衅，侵占滇、粤，亦遣水师牵掣英国。今日得寸则寸，明日得尺则尺。初若无足重轻，而积久必受其患。强邻日逼，势难展舒，则日本亦在其掌握中矣。中日唇齿之邦也，日人苟明哲，欲兴亚洲（日本驻沪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，曾邀余襄办亚洲协会于沪上，各省名士愿入会者颇多，俄、法领事疑忌，因禀请当道，不准，事遂中止。闻者惜之）​，当开诚布公与中国共订密约，保高丽以固东藩，遣名将镇南洋，结暹罗，复越南、缅甸，以绥南服。​（或谓日、高宜合为一国，暹、越宜合为一国，仿照英、德、美章程，政治虽分，兵权归一，与中国连衡，足以御外侮而保亚洲）练蒙古铁骑，打牲番兵，率以名王而坐镇北朔。​（蒙古人体强壮，耐劳苦，善骑射，元朝囊括亚洲，本朝设法制之，现民少僧多，生计日绌，又为俄招充马兵甚众，亟宜变法招抚）布德回部，服其心，用其豪杰，藉纾西顾。​（光绪十一年英据巨文岛，原以扼俄，近日俄图蛮暮，欲以扼英，俄、英互相猜忌。俄之强，英之弱也。俄人若得高丽，与日本一水之隔，日本危矣。中国果能西结英而东结日，共保东三省、高丽、西藏，则屏藩可以长存，不至为他族所侵据也）惟势力未足，不可妄动招忌，恐合而谋我，反为所制。亟宜与各大国会盟，凡亚洲屏藩我国海口及与欧洲各国属土毗连之埠，公同保护，如欧洲之瑞士、比利时等国，任各国通商，不准干预内政，贪其土地。庶永保太平之局。吁！何计不出此，同室难戈，致招外侮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