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主徽音美,前朝典命光。鸿名垂远近,哀诔著兴亡。
托体皇枝贵,承休圣善祥。母仪惟谨肃,家法在矜庄。
上苑秾桃李,瑶池小凤凰。鸾音青绣屉,鱼笏皂罗囊。
沉燎熏炉细,流苏宝盖香。禊期陪祓水,茧馆助条桑。
绿綟芃兰佩,红螭薤叶璋。锡封需大国,唤仗及回廊。
受册威仪定,传烽羽檄忙。司舆停卤簿,掌瑞彻珩璜。
婺宿明河澹,薇垣太白芒。至尊忧咄咤,仁寿涕彷徨。
郦邑年方幼,琼华齿正芳。艰难愁付托,颠沛惧参商。
文葆怜还戏,胜衣泣未遑。从容咨傅母,倥急询貂珰。
传箭闻严鼓,投签见拊床。内人缝使甲,中旨票支粮。
使者填平朔,将军带护羌。宁无一矢救,足慰两宫望。
盗贼狐篝火,关山蚁溃防。逍遥师逗挠,奔突寇披猖。
牙纛看吹折,梯冲舞莫当。妖氛缠象阙,杀气满陈仓。
天道真蒙昧,君心顾慨慷。割慈全国体,处变重宗潢。
胄子除华绂,家丞具急装。敕须离禁闼,手为换衣裳。
社稷仇宜报,君亲语勿忘。遇人耑退让,慎己旧行藏。
国母摩笄刺,宫娥掩袂伤。他年标信史,同日见高皇。
元主甘从殉,君王入未央。抽刀凌左阖,申脰就干将。
啑血彤闱地,横尸紫御汪。绝吭苏又咽,瞑睫倦微扬。
裹褥移私第,沾胸进勺浆。誓肌封断骨,茹戚吮残创。
死早随诸妹,生犹望二王。股肱羞魏相,肺腑恨周昌。
贼遁仍函谷,兵来岂建康。六军剺面恸,四海遏音丧。
故国新原庙,群臣旧奉常。赗圭陈厌翟,题凑载辒辌。
隧逼贤妃冢,山疑望子冈。衔哀存父老,主祭失元良。
诀绝均抔土,飘零各异方。衣冠嬴博葬,风雨鹡鸰行。
浩劫归空壤,浮生寄渺茫。玉真图下发,申伯劝承筐。
沅浦余尧女,营丘止孟姜。君臣今世代,甥舅即蒸尝。
汤沐乡亭秩,家门殿省郎。凄凉脂粉硙,零落绮罗箱。
宅枕平津巷,街通少府墙。画闲偕妯娌,晓坐向姑嫜。
偶语追铜雀,无聊问柏梁。豫游推插柳,胜迹是梳妆。
菡萏鸳鸯扇,茱萸鹦鹉觞。大庖南膳厂,奇卉北花房。
暖阁葫芦锦,温泉豆蔻汤。雕薪狮首炭,甜食虎睛糖。
壮丽成焦土,榛芜拱白杨。麋游鳷鹊观,苔没斗鸡坊。
荀灌心惆怅,秦休志激昂。崩城身竟殒,填海愿难偿。
命也知奚憾,天乎数不臧。累歔床箦语,即窆寝园傍。
半体先从父,遗骸始见娘。黄泉母子痛,白骨弟兄殇。
夙昔铜驼泣,诸陵石马荒。三年修荇藻,一饭奠嵩邙。
寒食重来路,新阡宿草长。溪田延黍稼,陇笛卧牛羊。
朽壤穿蝼蚁,惊沙起鸹鸧。病樗眠废社,衰苇折寒塘。
列刹皇姑寺,驮经内道场。侍鬟称练行,小像刻沉香。
玉座悬朱帐,金支渡法航。少儿添画烛,保媪伴帷堂。
露湿丹枫冷,星稀青鸟翔。幡旄晨隐隐,铃镊夜将将。
控鹤攀龙驭,骖麟谒帝阊。灵妃歌缥缈,神女笑徜徉。
苦雾迷槐市,雌霓绕建章。归酅思五庙,涉汉泪三湘。
柔福何惭宋,平阳可佐唐。虞洲瞻返日,蒿里叫飞霜。
自古遭兵扰,偏嗟拥树妨。鲁元驰孔亟,芊季负仓黄。
漂泊悲临海,包含耻溧阳。本朝端阃阈,设制胜岩疆。
虞顺惇恭俭,时危植纪纲。英声起北地,雅操迈东乡。
新野坟松直,招祇祠柏苍。薤歌虽惨憺,汗简自辉煌。
谥号千秋定,铭旌百祀彰。秦箫吹断续,楚挽哭沧浪。
千山在辽阳城南六十里,秀峰叠嶂,绵亘数百里。东引瓯脱,南抱辽阳,嶻嶪蓊郁,时有佳气,如海蜃然。嘉靖丁亥,予戍抚顺,丙申迁盖州,道出辽阳,乃与同志徐、刘二子游焉。
出南门,过八里庄、石门、钓鱼台。台,盖屯戍旧址也。东北有温泉,莹洁可鉴。南折入山,数里,抵祖越寺。路颇峻,稍憩于寺之禅堂,乃登万佛阁。阁在山半,缘崖旋转,越飞梁而入。凭栏四望,天风泠然,因宿于寺。时戊子日也,循东山,望螺峰,附太极石,入岩涧,高不满丈,深倍之,广半。俯看万佛阁,已在下方矣。前有亭,曰一览。自一览亭迤西而北,入龙泉寺。晡时,往香岩,乱溪而东,岩壑窈窕,僧房半出云间,扶杖登之。
明晨己丑,寺僧设斋,乃行,憩大树下。人境空寂翛然,有遗世之想。东峰危险,徐、刘二子浮白引满,其间适有吹笳者,声振林樾,闻之愀然。由此至大安,自东而北。自龙泉至此,约二十余里,陡绝洿陷,悬崖怪石,后先相倚,抚孤山,瞰深壑,奇花异卉,杂然如绣。行复数里。隍堂中开,诸山罗列,高爽清旷。视三寺为最西峰,空洞倚天。徐子题曰:“通明天”。是夕,有雨意。
翼日庚寅,晴霁,登中峰,顾瞻京国,远眺荒徼,山海混茫无际。东有罗汉洞,高寒袭人。又数息,至双井,一在树下。一在乱石间,泉甚冽。又数息,抵仙人台,峭壁断崖,北隅以木梯登望之,股栗。健者匍匐而上,有石枰,九仙环弈焉。自仙人台寻中会寺,入溪,穿石,荆棘塞路,不可杖,径仅容双趾。以匹布缚胸,使人从后挽之,扶滕侧足,盘跚而步,危甚。刘子先之,徐子与余相去数武,摘山花以诗赠余。余亦倚声和之。趺坐石上,一老进麦饼。值饥,食之厌,问其姓氏,笑而不答,乃至寺。自大安山行几二十里,因惫,坐僧房。久之,起视山冈,两浮屠相向争耸,乃自中会反祖越。
从者病,取道石桥,宿南村农家。回望诸峰,如在天上矣。兹山之胜,弘润秀丽,磅礴盘结,不可殚述。使在中州,当与五岳等。僻在东隅,高人、游士罕至焉。物理之幸不幸,何如也,昔柳州山水以子厚显,予之劣陋,弗克传其胜,姑撮其大概如此。
余幼时即嗜学。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,每假借于藏书之家,手自笔录,计日以还。天大寒,砚冰坚,手指不可屈伸,弗之怠。录毕,走送之,不敢稍逾约。以是人多以书假余,余因得遍观群书。既加冠,益慕圣贤之道 。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,尝趋百里外,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。先达德隆望尊,门人弟子填其室,未尝稍降辞色。余立侍左右,援疑质理,俯身倾耳以请;或遇其叱咄,色愈恭,礼愈至,不敢出一言以复;俟其欣悦,则又请焉。故余虽愚,卒获有所闻。
当余之从师也,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。穷冬烈风,大雪深数尺,足肤皲裂而不知。至舍,四支僵劲不能动,媵人持汤沃灌,以衾拥覆,久而乃和。寓逆旅,主人日再食,无鲜肥滋味之享。同舍生皆被绮绣,戴朱缨宝饰之帽,腰白玉之环,左佩刀,右备容臭,烨然若神人;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,略无慕艳意,以中有足乐者,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。盖余之勤且艰若此。今虽耄老,未有所成,犹幸预君子之列,而承天子之宠光,缀公卿之后,日侍坐备顾问,四海亦谬称其氏名,况才之过于余者乎?
今诸生学于太学,县官日有廪稍之供,父母岁有裘葛之遗,无冻馁之患矣;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,无奔走之劳矣;有司业、博士为之师,未有问而不告、求而不得者也;凡所宜有之书,皆集于此,不必若余之手录,假诸人而后见也。其业有不精、德有不成者,非天质之卑,则心不若余之专耳,岂他人之过哉!
东阳马生君则,在太学已二年,流辈甚称其贤。余朝京师,生以乡人子谒余,撰长书以为贽,辞甚畅达。与之论辨,言和而色夷。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,是可谓善学者矣。其将归见其亲也,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。谓余勉乡人以学者,余之志也;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,岂知予者哉!(予 一作: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