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五年春有献五色鹦鹉者诏入之恭赋二首
沈明臣〔明代〕
日南遥忆陇天长,丹喙能言五色裳。
玉殿雕笼新诏入,西宫愁杀雪衣娘。
沈明臣
浙江鄞县人,字嘉则。诸生。偕徐渭为胡宗宪幕僚。有诗名,即兴作铙歌十章,援笔立就,为宗宪激赏。后宗宪以严党下狱死,为之讼冤。继往来吴楚闽粤间。卒年七十余。歌诗约七千余首,有《丰对楼诗选》、《荆溪唱和诗》、《吴越游稿》。► 130篇诗文
严祺先文集序
归庄〔明代〕
韩文公之文,起八代之衰,其诗亦怪怪奇奇,独辟门户,而考亭先生尝病其俗,曰《上宰相书》、《读书城南诗》是也。岂非以其汲汲于求知干进,志在利禄乎?故吾尝谓文章之事,未论其他,必先去其俗而后可。今天下多文人矣,身在草莽,而通姓名于大人先生,且朝作一文,暮镌于梓,往往成巨帙,干谒贵人及结纳知名之士,则挟以为贽,如此,文虽佳,俗矣。吾读严子祺先之文,深叹其能矫然拔俗也。无锡自顾端文、高忠宪两先生讲道东林,远绍绝学,流风未远。严子生于其乡,诵遗书,沐馀教,被服儒者,邃于经学。平日重名节,慎行藏,视世之名位利禄,若将浼焉。感愤郁塞,触事而发,故其文立言之旨,多今人之笑为迂者。韩子尝言:“人笑之,则心以为喜。”夫人之笑韩子者,特以其文辞为流俗所笑,犹杰然为一代儒宗;若立言之旨为流俗所笑,不又加于古人一等乎!虽然,使韩子而居今之世,其立言之旨,当亦如严子之迂,必不至有上宰相之书、城南之诗,取讥于大儒矣。严子之文,余所见止数十篇,论理论事,明快严峭,恂恂儒者而笔能杀人,文辞之工如此!然吾以为文辞之工,今世文人之不免于俗者,亦或能之;其所以矫然拔俗,乃在立言之旨,世所共笑为迂者也。夫世共笑为迂,余独不以为迂,而欣赏叹诧,则余亦迂甚矣哉!
胜游记
陈继儒〔明代〕
余癖于山水之趣。戊辰春暮,拟为石梁、雁荡之游,道经于剡,将览右军之池,并康乐覆卮所。清妙秀异,杜工部之语不虚也。
行一舍许,见其峰峦叠翠,涧水潆回,乔松壮谷口,古柏郁溪头,依稀盘谷,仿佛辋川,徘徊久之,不忍离去。方眺览间,遇一矍叟,黄发台背,逍遥山径,诚葛天氏之民也。余揖询其地,知是潇溪。居虎豹,偃虬龙,佳哉胜地。忽一童子把竿垂钓,余私计曰:“是儿器宇不凡,何物老妪生此宁馨儿也。”童子罢钓揖予,登堂洗爵、奠斝,宰鸡款予。主席陪话者即向之策杖老翁也一唱一酬觥筹交错。觌其貌,骯髒矍铄;味其语,正大光明;论世则议切事务,谈道则奥彻玄微。猗欤休哉!真世不易觏者也。
尔时夜分就寝,余思良士不寐,爰成四韵以纪胜概,云:茅屋疏篱一径深,门无车马绿苔侵。云山纵意权为主,富贵惊人懒挂心。珍馔饷宾情已厚,交情一面意何深。葛巾野服蒲葵扇,自在溪边五柳阴。韵成东白,主复延余就席,载续四韵:风尘鞅掌最羁人,谁更清闲憩此身。梦醒北窗书千卷,兴饶东郭酒三巡。谢安门外春常静,五柳庭中月自新。任尔纷嚣当面起,斟瓢仙子正颐神。
主宾话别,束装就道。
主君谓谁?徐君以圣也。童子谓谁?其孙佩元也。良辰难得,胜地不再,乃记之以志不忘。
留青日札·琵琶记
田艺蘅〔明代〕
高明者,温州瑞安人。以春秋中,大元至正乙酉第,授处州录事,后改调浙东阃幕都事,转江西行台掾,又转福建行省都事。方国珍留置幕下,不从,旅寓明州栎社,以词曲自娱。因感刘后村之诗“死后是非谁管得,满村争唱蔡中郎”之句,乃作《琵琶记》。有王四者,以学闻,则诚与之友善,劝之仕。登第后,即弃其妻而赘于太师不花家。则诚悔之,因作此记以讽谏。名之曰《琵琶》者,取其上四“王”字,王四云耳。元人呼牛不花,故谓之牛太师,而伯喈曾附董卓,乃以之托名也。高皇帝微时,尝奇此戏。及登极,召则诚,以疾辞。使者以记上进。上览之曰:“五经四书在民间,譬诸五谷,不可无;此记乃珍羞之属,俎豆之间,亦不可少也。”于是捕王四置之极刑。或曰:东嘉初以伯喈为不忠不孝,梦伯喈谓之曰:“公能易我为善,行当有以报公。”遂以全忠全孝易之。东嘉后果发解,未知然否。后卒于宁海,时陆德旸以诗哭之曰:“乱离遭世变,出处叹才难。坠地文将丧,忧天寝不安。名题前进士,爵署旧郎官。一代儒林传,堪入史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