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七·兵政·边防四第八十

　　陈君还之久居缅甸，尝遍历缅甸、前后藏、印度毗连之地。己丑秋初归，语余曰：缅甸水道伊里洼里江，南北三千余里，通至滇界土司地。其水道最要之区，土名贴交墩，一名上石坑，即前明分界处，湾曲甚多，两旁皆崇山峻岭，有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之势。大罗江之西由蛮暮、新街至孟拱等处，其地数百里，皆前明孟养土司之地，土名孟养。此中多产翡翠、琥珀、树胶、梗木等材料，而胶树取胶尤胜于阿非利加。按五大洲产树胶处，惟缅甸与阿洲耳。当英人据缅时，曾遣人窥探该处均无华人，遂尽为所有。如先派拨华兵数十名驻守，彼必不敢夺取。既夺取后，华兵始至，彼反行文询诘总理衙门，凡孟养司属地新街、蛮暮等处，究竟谁属？我朝执政未悉其中出产，恐酿事端，遂许尽归英国。今但以野人为界。山之内外皆土司地，与云南迤西等处毗连，由蛮暮分三路通滇界，一通腾越，一通龙陵洲。英人已有铁路由仰江（即英属埔头）达阿瓦（即缅甸京城）​，二十六点钟可到。另有铁路由印度孟加拉达阿桑。现拟一由阿瓦达滇之思茅；一由阿桑达缅甸之老玉厂、新玉厂、琥珀厂、产树胶之地，入迤西诸部；一拟由各厂至孟拱，直到格萨。前较所绘之铁路尤捷云。此英、缅近年交涉情形也。至北印度与前后藏只一路相通，名怕里二，内有地三百余里，属哲孟雄，雪山内土名竹木，山外土名锡起。哲孟雄酋主面许英人在其界内修筑马路，每月私受英人银一千路卑，名为请英保护，而英则直受之为附庸矣。藏王闻英人越界筑路，即责问哲孟雄酋主，而酋主佯作不知。藏王乃率兵出关据守，英人嘱其即退。逾限不退，立即开仗。英人攻退藏兵，旋据其地，后复强要入藏，设立领事通商焉。此英、藏近日交涉情形也。今观云南界连后藏，与缅甸、印度接壤之处险要尽失。惟有阴结土司，勿使外向，凡通缅甸、印度各要隘，均须坚筑炮台，广列巨炮，慎选精兵，严密守御。尤须驻藏大臣与之交涉，操纵自如，固我番民之心，遏彼觊觎之念，庶可稍免后患云。

　　附录　姚子良观察《论滇属金沙江形势》

　　大金沙形势，其下游去滇远者，姑置不论；其上游本为滇属者，按永昌、腾越诸志《南甸传》云：​“属部直抵金沙江，与孟养地犬牙相错。​”又云：​“所部戛独直通蛮暮江。​”​《蛮暮传》云：​“地在金沙江内，腾越之西蛮哈山下，当缅人水陆之冲，为陇川右臂。​”​《孟养传》云：​“其地在金沙江外，古名迤西，有香柏城，与蛮暮同襟金沙江。​”孟养居其上流，南至底马撒，疆迪西洋，北极吐番，西通天竺，东南邻于缅。合此三土司观之，而上游之形势备矣。

　　考孟养之上又有孟拱，蛮暮之上又有戛鸠，​《志》皆无传，然《腾越·四履·土产》诸篇论之曰：​“从前州境尽大金沙江，内外兼戛鸠、蛮暮、孟拱、孟养而有之。​”盖蛮暮、戛鸠在江内者也，孟养、孟拱在江外者也，夹江内、外以卫腾越，天堑之雄也。江以内有蛮哈、南牙诸山，为之重险，表里山河，又何壮也！此大金沙江当日之形势也。明张机作《南金沙江考》​，以为即梁州之黑水，禹迹所画确不可移。故论者谓：西南极边由澜沧而潞，以迄于黑水之金沙，为梁州第一大门户。明时孟养通文书，自称守金沙江奴婢，守此门户者也。由是言之，滇可无大金沙江乎？大金沙江内外，其可无孟养诸土司乎？

　　尝考国初平滇之后，孟拱、孟养等首先内附，见于毛奇龄《蛮司合志》​。毛奇龄据史馆官书，非耳食无稽者比。其后征缅之役，孟拱、孟养皆抒诚效力，高宗御制诗文一再及之，尤天下臣民所共睹。得谓非本朝属地乎？今蛮暮、孟拱等土司，犹有本朝所颁印信焉。

　　腾越境内之水流入大金沙江，举其大者言之：一曰槟榔江，一曰龙川江。​《云南通志》又云：​“槟榔江自古壅塞，外流入合腾越厅所出之大盈江，西南流岀蛮暮境，西入大金沙江。凡腾越以西之水皆入焉。龙川江自怒夷界入边，纳曲石、猛淋、芒市、南机诸河，西南自天马关流出缅甸，入大金沙江。凡腾越东南及龙陵以西之水皆入焉。​”​《腾越志》云：​“甸内、甸外诸水以大盈江、龙江两大水括之，可约略而尽。​”盖槟榔江与大盈江合流之后，或称槟榔江，或称大盈江，其实一也。龙江即龙川江也。今考两江入金沙之口，本皆我滇属土司境内。龙川入江之口为蛮暮南境，流经木邦、孟密至此，滇人称为那莫江。滇中诸志或作莫勒江者，误也。按《腾越志·蛮暮传》云：​“东有等练山，环以那木江，直走金沙，当缅人水陆之冲，此江是也。​”此龙川江尾旧属滇境之明征也。槟榔、大盈合流入江之口为蛮暮北境，俗亦称为蛮暮江，流经缅甸之南牙山麓至此。说者谓其地正当蛮暮、南甸之交，故《腾越志·南国传》云：​“所部戛独直通蛮暮江。​”即指此江也。此大盈江尾现属滇境之明征也。

　　试以大金沙江形势言之：自缅京阿瓦而上，以瑞姑、新街两处为濒江要地。瑞姑，​《云南通志》作尼孤。昔大学士傅恒征缅，由天马关出五百九十五里，至此下船，约三百里即至阿瓦城。此处以上有大葫芦口，下有小葫芦口。张机所谓大、小菖蒲峡是也，为上游江道最险之处。论者谓不得瑞姑，则新街难守；不得新街，则腾越难守。盖恃此两峡以为险也。昔年蛮暮土司都于新街，而扼瑞姑以御缅甸，则皆其属地，而大金沙江上游形势要害之所在也。

　　今者收回瑞姑、新街，策之上者也。其次亦须至大盈江入金沙江之口而止，以保全旧日南甸之分地。此其所言边界情形了如指掌。英人之蚕食边境，与法人无所异。法人以安南为词，英人以缅甸为词，皆有所觊觎而深入者也。勘界不清，即边防皆不足恃。分疆而理之，画界以防之，安得深明大略之人，而与之言天下事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