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定之曲江里有孝子李维煌,家裕光。父岩士,生孝子十年殁,家无旨畜,母针衽以供孝子出养外塾。泣曰:“养亲,儿职也。儿不养母,乃藉母养儿,儿心何安!”遂弃书史,勤耕作,市珍怪之食,孝之母,而己甘食淡焉。母病喉,勺饮,喀喀不下者三昼夜矣。孝子呼天求救,母梦神人刺以针曰:“哀而子之孝也。”觉,一汗而愈。雍正七年秋,海风起,城中生波涛,孝子居故穿漏,夜半屋摇摇然,孝子趋负母,伏几下。俄而前后庐舍崩,所避处独完。
孝子父亡逾年,大父亦亡。及其莽也,时届严寒,体故赢,手炭土,僵大雪中。治冢匠数人,蕴火覆之,沦以汤,乃苏,年五十五卒。卒时抱母大恸,嘱其孤某善事大母。
相传其幼时,居父丧,寝苫块中,哀号三年,每出入,邻人指曰:小孝子,小孝子。盖其天性然也。乾隆三十年,大吏闻于朝,建坊曲江里,立祠其旁。
论曰:《孝经》一书,圣人所以为人子训者至矣。然世人方读书以求孝,而李孝氏子独因孝以废书,何耶?中庸曰: “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”古之人能率其性者,无俟于教也。不然,慈乌反哺,羔羊跪乳,使彼所读何书哉?
译文
嘉定的曲江里有个孝子叫李维煌,字是裕光。他的父亲李岩士,在孝子出生十年后就去世了。家里没有贮藏的食物,母亲靠缝补衣物来供应孝子到外塾读书,(孝子)哭着说:“赡养(供养)父母,是儿女的职责。做儿子的不能供养母亲,却要凭借(依靠)母亲养活儿子,儿子怎么能心安!”于是就舍弃了学业,努力耕种,买珍稀食物,给母亲吃,而自己情愿吃素淡的食物。母亲的喉咙有疾病,他就用勺子喂食。但是母亲连续三昼夜一喂就吐,食物难以咽下。孝子呼天求救,他母亲梦见神人用针刺着她说:“我是哀怜你儿子的孝心啊。”一觉醒来,出了一身大汗就好了。雍正七年秋天,突然刮起了海风,城中洪涛滚滚。孝子家的房子本来就有洞
余为董文恪公作行状,尽览其奏议。其任安徽巡抚,奏准棚民开山事甚力。大旨言:与棚民相告讦者,皆溺于龙脉风水之说,至有以数百亩之山,保一棺之土;弃典礼,荒地利,不可施行。而棚民能攻苦茹淡于丛山峻岭、人迹不可通之地,开种旱谷,以佐稻粱。人无闲民,地无遗利,于策至便,不可禁止,以启事端。余览其说而是之。
及余来宣城,问诸乡人。皆言:未开之山,土坚石固,草树茂密,腐叶积数年,可二三寸。每天雨,从树至叶,从叶至土石,历石罅滴沥成泉。其下水也缓,又水下而土不随其下。水缓,故低田受之不为灾;而半月不雨,高田犹受其浸溉。今以斤斧童其山,而以锄犁疏其土,一雨未毕,沙石随下,奔流注壑涧中,皆填污不可贮水,毕至洼田中乃止。及洼田竭,而山田之水无继者。是为开不毛之土,而病有谷之田;利无税之佣,而瘠有税之户也。余亦闻其说而是之。
嗟夫!利害之不能两全也久矣。由前之说,可以息事;由后之说,可以保利。若无失其利,而又不至如董公之所忧,则吾盖未得其术也。故记之以俟夫习民事者。
其一
有屠人货肉归,日已暮,欻一狼来,瞰担上肉,似甚垂涎,随尾行数里。屠惧,示之以刃,少却;及走,又从之。屠无计,思狼所欲者肉,不如姑悬诸树而早取之。遂钩肉,翘足挂树间,示以空担。狼乃止。屠归。昧爽,往取肉,遥望树上悬巨物,似人缢死状。大骇,逡巡近视之,则死狼也。仰首细审,见狼口中含肉,钩刺狼腭,如鱼吞饵。时狼皮价昂,直十余金,屠小裕焉。缘木求鱼,狼则罹之,是可笑也。
其二
一屠晚归,担中肉尽,止有剩骨。途中两狼,缀行甚远。
屠惧,投以骨。一狼得骨止,一狼仍从。复投之,后狼止而前狼又至。骨已尽矣,而两狼之并驱如故。(骨已尽矣 一作:骨已尽)
屠大窘,恐前后受其敌。顾野有麦场,场主积薪其中,苫蔽成丘。屠乃奔倚其下,弛担持刀。狼不敢前,眈眈相向。
少时,一狼径去,其一犬坐于前。久之,目似瞑,意暇甚。屠暴起,以刀劈狼首,又数刀毙之。方欲行,转视积薪后,一狼洞其中,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。身已半入,止露尻尾。屠自后断其股,亦毙之。乃悟前狼假寐,盖以诱敌。
狼亦黠矣,而顷刻两毙,禽兽之变诈几何哉?止增笑耳。
其三
一屠暮行,为狼所逼。道旁有夜耕所遗行室,奔入伏焉。狼自苫中探爪入。屠急捉之,令不可去。但思无计可以死之。惟有小刀不盈寸,遂割破狼爪下皮,以吹豕之法吹之。极力吹移时,觉狼不甚动,方缚以带。出视,则狼胀如牛,股直不能屈,口张不得合。遂负之以归。
非屠,乌能作此谋也!
三事皆出于屠;则屠人之残暴,杀狼亦可用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