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载违乡县,三年旅旧都。风期尝磊落,节行特崎岖。
坐识人伦杰,行知国器殊。论兵卑左氏,画计小阴符。
世事陵夷极,生涯阅历枯。人情来轥藉,鬼语得捓揄。
郭解多从客,田儋自缚奴。事危先与手,法定必行诛。
义泄神人愤,欢腾里闬呼。匣馀剸兕剑,櫜解射狼弧。
卦值明夷晦,时逢听讼孚。邑豪方齮龁,狱吏实求须。
裳帛经时裂,南冠累月拘。橐饘谁问遗,衣食但支吾。
薄俗吴趋最,危巇蜀道俱。每烦疑载鬼,动是泣岐涂。
畜是樊中雉,巢邻幕上乌。霜因邹衍下,日为鲁阳驱。
抱直来东土,含愁到海隅。春生三泖壮,雪尽九峰纡。
异郡情犹彻,同人道不孤。未穷怜舌在,垂死觉心苏。
大义摧牙角,深怀疐尾胡。奸雄频敛手,国士一张须。
知巳怜三衅,名流重八厨。欲将方寸报,惟有汉东珠。
公一女,嫁为畿辅某官某妻。公夫人甚爱女,每迎女,婿固不遣,恚而语女曰:“而翁长铨,迁我京职,则汝朝夕侍母;且迁我如振落叶耳,而固吝者何?”女寄言于母。夫人一夕置酒,跪白公。公大怒,取案上器击伤夫人,出,驾而宿于朝房,旬乃还第。婿竟不调。
公为都御史,与太监某守辽东。某亦守法,与公甚相得也。后公改两广,太监泣别,赠大珠四枚。公固辞。太监泣曰:“是非贿得之。昔先皇颁僧保所货西洋珠于侍臣,某得八焉,今以半别公,公固知某不贪也。”公受珠,内所著披袄中,纫之。后还朝,求太监后,得二从子。公劳之曰:“若翁廉,若辈得无苦贫乎?”皆曰:“然。”公曰:“如有营,予佐尔贾。”二子心计,公无从办,特示故人意耳。皆阳应曰:“诺。”公屡促之,必如约。乃伪为屋券,列贾五百金,告公。公拆袄,出珠授之,封识宛然。
余幼时即嗜学。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,每假借于藏书之家,手自笔录,计日以还。天大寒,砚冰坚,手指不可屈伸,弗之怠。录毕,走送之,不敢稍逾约。以是人多以书假余,余因得遍观群书。既加冠,益慕圣贤之道,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,尝趋百里外,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。先达德隆望尊,门人弟子填其室,未尝稍降辞色。余立侍左右,援疑质理,俯身倾耳以请;或遇其叱咄,色愈恭,礼愈至,不敢出一言以复;俟其欣悦,则又请焉。故余虽愚,卒获有所闻。
当余之从师也,负箧曳屣,行深山巨谷中,穷冬烈风,大雪深数尺,足肤皲裂而不知。至舍,四支僵劲不能动,媵人持汤沃灌,以衾拥覆,久而乃和。寓逆旅,主人日再食,无鲜肥滋味之享。同舍生皆被绮绣,戴朱缨宝饰之帽,腰白玉之环,左佩刀,右备容臭,烨然若神人;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,略无慕艳意,以中有足乐者,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。盖余之勤且艰若此。今虽耄老,未有所成,犹幸预君子之列,而承天子之宠光,缀公卿之后,日侍坐备顾问,四海亦谬称其氏名,况才之过于余者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