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花成癖不待招,春来遍踏东摇郊。起闻啼鴂送春去,犹跨短𩍐摇吟鞘。
斜街草堂地清绝,瘦藤沙户拿老蛟。土墙面面红窣堵,沙径曲曲青盘坳。
矾头暗皴高下石,亭子乍剪离披茅。巧从丁借桃李杏,惜少水养菰芦茭。
棠犁素妆太浅澹,繁蕊乱拆丁香苞。新开海棠好颜色,两树气压千花梢。
主人为言初买得,旧根带土枯蒲包。担头亲为解其缚,位置特许依书巢。
栽培本关造物意,人事未尽休轻嘲,泉口尝手自灌,及见红艳青葱交。
他人买园身不到,君乃僦屋情难抛。花时连日得休沐,剥啄有客门频敲。
行携几榻随分设,野蔌蒸齑樽洼匏。偶然兴到触佳句,已被万手争传钞。
我诗不工强属和,出语毋乃同号呶。不成甘受金谷罚,忍负新月垂弓弰。
昔之人贵极富溢,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,穷极土木之工,而无所爱惜。既成,则不得久居其中,偶一至焉而已,有终身不得至者焉。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,力又不足以为之。夫贤公卿勤劳王事,固将不暇于此;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。
临朐相国冯公,其在廷时无可訾,亦无可称。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。其广三十亩,无杂树,随地势之高下,尽植以柳,而榜其堂曰“万柳之堂”。短墙之外,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。径曲而深,因其洼以为池,而累其土以成山;池旁皆兼葭,云水萧疏可爱。
雍正之初,予始至京师,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。一至,犹稍有亭榭。再至,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,今欹卧于水中矣。三至,则凡其所植柳,斩焉无一株之存。
人世富贵之光荣,其与时升降,盖略与此园等。然则士苟有以自得,宜其不外慕乎富贵。彼身在富贵之中者,方殷忧之不暇,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