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先王破敌的石马已灰飞烟灭,外敌来犯的舰艇水鸟般遮天蔽海。亡国之祸就在目前,我击筑高歌,可有谁来相和?当年饮酒吟哦的风流文采之地,如今只见得列强的巨舰高帆巍峨。纵然失望于朝廷,我也难以放下经纶天地的壮志,总忘记不了要忠于我的君王。真无奈,闲居在这上海,心冷如灰,耳畔只有几声寒柝。
一箭传书便攻下聊城的功业,算起来还不如那呵手弄梅花的闲情呢。人在险途,好比在芦花上做巢的斑鸠,更别说什么读书养性的清欢生活。一个人独自沉吟,在月夜寒星下试拂我的佩剑,倚靠着屏风,那屏风上的花朵都摇摇欲坠。月光逐渐暗淡下来,即使在茫茫江滩眺望,也只能看到几点星星渔火。
注释
阿英(钱杏邨)所编之《甲午中日战争文学集》中曾收此作,近人遂多谓其乃为甲午战争作。实误。叶恭绰据其所收藏之文廷式手稿,对此加按语云:“此感德人占胶澳事。原稿注:‘丁酉作。’”查德人侵占胶州湾正在光绪二十三年丁酉(1897)十月,而作者则于前一年二月被革职逐出北京,是年冬客居上海,故词题中有“岁暮江湖”之语。此与其所感之事的季节及其当时身为逐臣、流落江湖的处境,固完全相符。至于光绪二十年(1894)的甲午之役,自当年中日战争初起至次年三月签订马关条约,作者仍在侍读学士任上,不会自称其“身在江湖”。
这是一首最能见作者的忧国之情、身世之悲,也最能见其风格特征的“感时抚
有生之初,人各自私也,人各自利也;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,有公害而莫或除之。有人者出,不以一己之利为利,而使天下受其利;不以一己之害为害,而使天下释其害;此其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。夫以千万倍之勤劳,而己又不享其利,必非天下之人情所欲居也。故古之人君,量而不欲入者,许由、务光是也;入而又去之者,尧、舜是也;初不欲入而不得去者,禹是也。岂古之人有所异哉?好逸恶劳,亦犹夫人之情也。
后之为人君者不然。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,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,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,亦无不可;使天下之人,不敢自私,不敢自利,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。始而惭焉,久而安焉。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,传之子孙,受享无穷;汉高帝所谓“某业所就,孰与仲多”者,其逐利之情,不觉溢之于辞矣。此无他,古者以天下为主,君为客,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,为天下也。今也以君为主,天下为客,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,为君也。是以其未得之也,屠毒天下之肝脑,离散天下之子女,以博我一人之产业,曾不惨然。曰:“我固为子孙创业也。”其既得之也,敲剥天下之骨髓,离散天下之子女,以奉我一人之淫乐,视为当然。曰:“此我产业之花息也。”然则,为天下之大害者,君而已矣。向使无君,人各得自私也,人各得自利也。呜呼!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?
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,比之如父,拟之如天,诚不为过也。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,视之如寇仇,名之为独夫,固其所也。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,至桀、纣之暴,犹谓汤、武不当诛之,而妄传伯夷、叔齐无稽之事,乃兆人万姓崩溃之血肉,曾不异夫腐鼠。岂天地之大,于兆人万姓之中,独私其一人一姓乎!是故武王圣人也,孟子之言,圣人之言也;后世之君,欲以如父如天之空名,禁人之窥伺者,皆不便于其言,至废孟子而不立,非导源于小儒乎!
虽然,使后之为君者,果能保此产业,传之无穷,亦无怪乎其私之也。既以产业视之,人之欲得产业,谁不如我?摄缄縢,固扃鐍,一人之智力,不能胜天下欲得之者之众,远者数世,近者及身,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。昔人愿世世无生帝王家,而毅宗之语公主,亦曰:“若何为生我家!”痛哉斯言!回思创业时,其欲得天下之心,有不废然摧沮者乎!
是故明乎为君之职分,则唐、虞之世,人人能让,许由、务光非绝尘也;不明乎为君之职分,则市井之间,人人可欲,许由、务光所以旷后世而不闻也。然君之职分难明,以俄顷淫乐不易无穷之悲,虽愚者亦明之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