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安新城下,交易利所在。往来十万人,财货溢闾阓。
道上或有遗,一钱尚尔爱。老叟费彦杰,早行足有碍。
俯拾黄金钗,耀目口发喟。乃诘旁居人,经此何淑艾。
众云未始见,见秖有舆载。恐是帷中脱,去此尚未迈。
费追逾阡陌,气喘力良惫。止舆问何失,曾莫有所㣻。
舆女惊其言,抚䯰乃觉謮。搴帷出粉黛,便即就地拜。
还钗叟疾走,更莫延少话。女却叩姓里,答云不足芥。
无姓住亦远,欲知将奚待。我亦弗汝询,彼此付暧昧。
此事常有闻,但虑斯言躗。偶与叟相接,询之乃至再。
叟笑云虽有,宜还无可怪。呜呼古人事,喜见行今辈。
揆今实为奇,蜀日犬乃吠。在叟似非难,在众则难逮。
义利寓人情,要之得其裁。吾诗为叟发,庶亦存俗戒。
《五代史·冯道传》论曰: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,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善乎,管生之能言也!礼义,治人之大法;廉耻,立人之大节;盖不廉则无所不取,不耻则无所不为。人而如此,则祸败乱亡,亦无所不至;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,无所不为,则天下其有不乱,国家其有不亡者乎?然而四者之中,耻尤为要。故夫子之论士,曰:“行己有耻。”孟子曰:“人不可以无耻。无耻之耻,无耻矣。”又曰:“耻之于人大矣,为机变之巧者,无所用耻焉。”所以然者,人之不廉,而至于悖礼犯义,其原皆生于无耻也。故士大夫之无耻,是谓国耻。
吾观三代以下,世衰道微,弃礼义,捐廉耻,非一朝一夕之故。然而松柏后凋于岁寒,鸡鸣不已于风雨,彼昏之日,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。顷读《颜氏家训》,有云:“齐朝一士夫,尝谓吾曰:‘我有一儿,年已十七,颇晓书疏,教其鲜卑语,及弹琵琶,稍欲通解,以此伏事公卿,无不宠爱。’吾时俯而不答。异哉此人之教子也! 若由此业,自致卿相,亦不愿汝曹为之!”嗟乎!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,犹为此言,尚有《小宛》诗人之意,彼阉然媚于世者,能无愧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