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昔曾游阆溪上,阆苑仙人过霓访。开筵醉月坐琼花,气吐虹霓各千丈。
葛山对面如屏帷,白下一洗青琉璃。衔红飞鸟忽来下,勾漏丹砂明日归。
武城公子携客来,卿家欢甚怀抱开。传梁踊跃催打鼓,倒挽河水添金杯。
高悬大画白雁飞,画者濠梁崔子西。濡毫请我作诗句,大玺尚有宣和题。
聿来宾从甚杂遝,论古称今恣欢洽。门𥪡岧峣百岁坊,翠柳黄鹂声恰恰。
翻思此地盛文儒,六一文星照碧虚。凤凰瑞世西山真,于菟孝感徐东门。
龙潭学士登金岳,武城真院祠先人。当时墟曲胜邹鲁,弦诵日夜声霓闻。
繁华事往文字存,灵芝瑞草香氤氲。麒麟绣绂光堕地,鸑鷟和鸣鸾凤群。
别来倏忽二十载,重寻旧梦无时改。亭亭玉树立当霄,天马空行见风采。
鱼笺索我远游诗,并道严君劳梦思。半生足迹厌江海,陶令欲赋归田诗。
如何更有驱驰想,壮士飘飘九天上。买舟东下朝玉京,彭湖匡阜入眼青。
大江横流作天堑,万国如此宗神明。观光禁御日五色,访道桥门奏金石。
蕊珠宫里阅琼文,金粟林中话空寂。草堂古篆两三行,正如金薤垂琳琅。
吴人天玺殒星石,皇家字画蛟龙翔。暇时载酒一坐卧,明珠径寸当空堕。
拾装又作蓟门行,析津之水浮蓬瀛。天回北斗运此杯,地合九城通杳冥。
黄发含哺鼓腹歌,常从五夜听云和。周宣中兴有石鼓,奠鼎国学包山河。
君能睹此实奇伟,下视五岳如陂陀。会当拓取一万本,便可拂袖归山阿。
买田筑室守金玉,扶老携幼瞻羲和。重来阆溪为翁寿,与君握手同游歌。
初九日,大把事复捧礼仪来致谢,酬校书之役也。铁皮褥一,黄金四两。再以书求修鸡山志,并恳明日为其四子校文木家院,然后出关。院有山茶甚巨,以此当折柳也。余许之。是日仍未霁,复憩通事楼。
其俗新正重祭天之礼。自元旦至元宵后二十日,数举方止。每一处祭后,大把事设燕燕木公。每轮一番,其家好事者费千余金,以有金壶八宝之献也。
其地田亩,三年种禾一番。本年种禾,次年即种豆菜之类,第三年则停而不种。又次年,乃复种禾。
其地土人皆为麽些。国初汉人之戍此者,今皆从其俗矣。盖国初亦为军民府,而今则不复知有军也。止分官、民二姓,官姓木,初俱姓麦,自汉至国初。太祖乃易为木。民姓和,无他姓者。其北即为古宗。古宗之北,即为吐蕃。其习俗各异云。
古宗北境雨少而止有雪,绝无雷声。其人南来者,至丽郡乃闻雷,以为异。
丽郡北,忠甸之路有北岩,高阔皆三丈,崖石白色而东向。当初日东升,人穿彩服至其下,则满崖浮彩腾跃,焕然夺目,而红色尤为鲜丽,若镜之流光,霞之幻影。日高则不复然矣。
初十日,晨餐后,大把事复来候往木家院。通事具骑,而大把事忽去,久待不至,乃行。东向半里,街转南北,北去乃象眠山南垂,通安州治所托,南去乃大道。半里,过东桥,于是循溪南岸东南行。三里,有柳两三株,在路右塍间,是为土人送行之地。其北有坞,东北辟甚遥。盖雪山之支,东垂南下者两重,初为翠屏、象眠,与解脱、十和一夹而成白沙坞;再为吴烈东山,与翠屏、象眠再夹而成此坞,其北入与白沙等。其北度脊处,即金沙江逼雪山之麓而东者。东山之外,则江流南转矣。脊南即此坞,中有溪自东山出,灌溉田畴更广。由此坞东北逾脊渡江,即香罗之道也。坞中溪东南与玉河会于三生桥之东,又有水西南自文笔山沿南山而东转,随东圆冈之下,经三生桥而东与二水会,于是三水合而成漾共江之源焉。东员冈者,为丽郡东南第一重锁钥。盖有大脊自西来,穹为木家院后高峰大脊,从此南趋鹤庆。其东下者为邱塘关,其东北下者,环转而为此冈,直逼东山之麓,束三水为一,沿东山南下而出邱塘东峡,自七和、冯密而达鹤庆。冈首回环向郡,南山之溪经其下,巩桥度之,曰三生桥。桥北有二坊,两三家为守者。自柳塘至此,又五里矣。其北皆良畴,而南则登坡焉。一里,升坡之巅,平行其上。右俯其坡内抱,下辟平坞,直北接郡治,眺其坡,斜削东下,与东山夹溪南流。坡间每有村庐,就洼傍坎,桃花柳色,罨映高下。三里,稍下就洼,有水成痕,自西而东下于溪。又南逾一坡,度板桥而南,则木家院在是矣。
先是途中屡有飞骑南行,盖木公先使其子至院待余,而又屡令人来,示其款接之礼也。途中与通事者辄唧唧语,余不之省。比余至,而大把事已先至矣,迎入门。其门南向甚敞,前有大石狮,四面墙垣之外,俱巨木参霄。甫入,四君出迎,入门两重,厅事亦敞。从其右又入内厅,乃拜座进茶。即揖入西侧门,搭松棚于西庑之前,下藉以松毛,以示重礼也。大把事设二卓,坐定,即献纸笔,袖中出一小封,曰:“家主以郎君新进诸生,虽事笔砚,而此中无名师,未窥中原文脉,求为赐教一篇,使知所法程,以为终身佩服。”余颔之。拆其封,乃木公求余作文,并为其子斧正。书后写一题曰:“雅颂各得其所。”余与四君,即就座拈毫,二把事退候阶下。下午,文各就。余阅其作,颇清亮。二把事复以主命求细为批阅。余将为举笔,二把事曰:“馁久矣,请少迟之。后有茶花,为南中之冠,请往一观而就席。”盖其主命也,余乃从之。由其右转过一厅,左有巨楼,楼前茶树,盘荫数亩,高与楼齐。其本径尺者三四株丛起,四旁萎蕤下覆甚密,不能中窥。其花尚未全舒,止数十朵,高缀丛叶中,虽大而不能近觑。且花少叶盛,未见灿烂之妙,若待月终,便成火树霞林,惜此间地寒,花较迟也。把事言,此树植与老把事年相似,屈指六十余。余初疑为数百年物,而岂知气机发旺,其妙如此。已还松棚,则设席已就。四君献款,复有红毡、丽锁之惠。二把事亦设席坐阶下,每献酒则趋而上焉。四君年二十余,修皙清俊,不似边陲之产,而语言清辨可听,威仪动荡,悉不失其节。为余言北崖红映之异。时余欲由九和趋剑川,四君言:“此道虽险而实近,但此时徙诸出豆者在此,死秽之气相闻,而路亦绝行人,不若从鹤庆便。”肴味中有柔猪、牦牛舌,俱为余言之,缕缕可听。柔猪乃五六斤小猪,以米饭喂成者,其骨俱柔脆,全体炙之,乃切片以食。牦牛舌似猪舌而大,甘脆有异味。惜余时已醉饱,不能多尝也。因为余言,其地多牦牛,尾大而有力,亦能负重,北地山中人,无田可耕,惟纳牦牛银为税。盖鹤庆以北多牦牛,顺宁以南多象,南北各有一异兽,惟中隔大理一郡,西抵永昌、腾越,其西渐狭,中皆人民,而异兽各不一产。腾越之西,则有红毛野人,是亦人中之牦、象也。抵暮乃散。二把事领余文去,以四君文畀余,曰:“灯下乞细为削抹,明晨欲早呈主人也。”余颔之。四君送余出大门,亦驰还郡治,仍以骑令通事送余。东南二里,宿村氓家。余挑灯评文,就卧其西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