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昔南游浙水阳,越山青映吴山长。青鞋皂帽紫筇竹,跻跋鸟道登羊肠。
葛翁岭下丹井冷,西子湖边花草香。螭头画舫载歌舞,醉归零露何瀼瀼。
幻仙时居灵石坞,清斋远致霜前姜。酒阑嘻笑即挥洒,笔陈酣鏖文艺场。
骑䲔上天虽不返,潜德百世犹流芳。柳洲数过拾遗宅,绕屋清泉甘若肪。
湖南宪幕官不调,一别四见秋风凉。顾瞻停云动遐思,落落端如参与商。
欲谋斗酒恣欢谑,感念死生安忍当。山阴狂客老更狂,舟楫欲来道里妨。
黄尘闇天尚格斗,岛夷峒蛮相夺戕。可怜杀戮到鸡狗,今我不乐心孔伤。
兴亡治乱固有数,流毒国内谁遗殃。眼中之人美无度,安得放浪来江乡。
时维清和白日永,溪毛采掇供壶觞。并游英俊屡入梦,梦觉明月流空床。
但当痛饮醒复醉,驩乐悲哀俱两忘。
成都草堂,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。堂屡废矣,辄新之者,重其人也。今日之举,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。既成,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。
盖翘然而起,临于官道者为门。门之后为祠,祠后为书院。引水为流,桥其上,以通往来。于其前门焉,榜曰“浣花深处”。进于是,则草堂也。堂之左右,亦各为屋,缭以周垣。其东为池,引桥下之水注其中,菱莲交加,鱼鸟上下相乐也。名花时果,杂植垣内。其外则树以桤、柳,象子美之旧也。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,落成于其年之秋,财不费而功侈,民不劳而事集。
夫世称子美者,概以为诗人。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,而子美重于人者,不独诗也。唐文章之士千百人,而祠于后者,仅可指数。子美之草堂,人皆知之,是独以其诗哉?蜀自先秦以来,数千年间,通祭祀者才数人。若秦之李冰,汉之文翁、孔明,皆以功德流远。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,轩然与之并,是诚不独以其诗也。盖子美之为人,孝友忠信,大节俱备,读其诗,考其素履,一一可见。志其墓者,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。於乎!此何足以知子美哉?不知于当时,而知于后世,一世之短,百世之长,子美之名若草堂,虽与天壤俱存可也。今日诸公之举,尊贤厉俗,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! (选自《天启新修成都府志》卷四十三,有删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