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炬循除立断藜,鸦惊弹雪宿卬低。终宵有许垂鹅伏,片刻应能没马蹄。
一一劈分舒阔掌,团团捲掷碎霜梨。红场尽海毬争打,白鹭横江荻未栖。
崩屋塌檐支正急,窥窗入窦倚相暌。后飞轻薄高难下,先引威棱导且齐。
隔岁窖藏犹霰雹,群儿想象入狻猊。瓣觚出六摧桃李,瑞舛过三党稗稊。
博浪金椎徂击遍,弥天白纛杀机提。鸾髡鹄赭吹毛尽,竹哭梅啼到骨披。
穿重解深三窟兔,侵多不剩一丸泥。暗随鹏翼长沙拍,亮误鸡司短曙啼。
灰烬挑残寒夜火,袍谁脱与故人绨。流苏既缟堪钩挂,粉的浑绵向镜低。
风絮谢娘难可拟,烟芦■客几成迷。公孙被襆凉如铁,子母蚨缗泻若澌。
兽径易漫麋散迹,猎弓难放麝香脐。岩俱周处南山额,毳尽苏卿北海羝。
鲛室百窗帘蛤蚌,羌胡一国水玻瓈。饥脾苦逼长安殍,酸鼻寒凄宰相醯。
叶尹如捐棺可玉,麻姑未老海堪梯。洪厓走汞流松外,穆满量珠赏竹西。
绿鬓取裁髽髻样,金钗都换柰花鎞。儒齑瓦瓮盐艰糁,侠啖屠门蒜太臡。
蝙蝠假仙摇石乳,蚺蛇冯胆搅银堤。将纫作盖俱成羽,取缀为裘尽是麑。
鹰隼攫身功夺狗,牛羊埋角罪归鼷。轩辕镜色飞桥顶,欧冶镡霜掣剑溪。
荡样乾坤成玉合,纷纭翳膜刮金篦。杨妃暗粉玄宫发,卓氏綦巾皓首齐。
此际胡云黄满塞,当年梁简赤曾题。霁微未必清钟磬,洒急如堪付鼓鼙。
红袖共斟将共若,锦囊须佩却须奚。寒郊瘦岛吟成蛰,煖肉肥肌屏作闺。
渐离荆卿僵易水,赵王代娣冷摩笄。瑶枝上汉参云雾,银鬣行天睹駃騠。
并是凌寒贞岁柏,不同趋热媚权烓。亲淹上国裘曾敝,眼见金吾骑总缇。
尽领熊罴供扫拂,别从雉兔较罟罤。高培粪梗团成菌,柔仿山毛嫩作荑。
肖惨睢盱夔罔两,塑娇咽项女蝤蛴。妆涂恨少施肌发,刻画争先解佩觿。
何事井喷烦蜥蜴,秪冯阴焰飐虹霓。瓠犀璀璨排嫣齿,榴子龃龉堕老齯。
解榇紫騧鲜豹犊,俄穿翠襮化貂袿。宫奁镜煖因椒瑾,塞壁刀斜谢鸊鹈。
木稼怕官谣杂谶,草乾愁牧马频嘶。娲皇炼石霄犹漏,帝女烧铅杼懒挤。
冻霤尖持燕匕首,明窗尘射魏刀圭。睥睨钉断于阗带,沙砾砻刓令尹圭。
连日大酺粲尽掬,倾筐堆帛取如携。骑都烂漫糜羊胃,庖坦纵横解犊膍。
燕颔不醒颓锦帐,蛾眉邀醉叠金椑。即堪楚曲流宫徵,必唤齐伧许滑稽。
荡甲摇犀明练组,长雕大镞拭弧錍。孤烟罢突真三日,破釜县脐仅一黳。
水木骑羊来代递,滕封弄雨各诃诋。心忧掘阅衣麻矣,狂走芄兰带悸兮。
霎尔黄肠溲赑屃,俄然白骨葬鲸鲵。为灯跋烛须臾灭,沃锭消璆顷刻赍。
公向苍仪腾皓洁,竟忘赤地混缁黧。随飙过越迎关吠,度叶为花带鸟栖。
蜂蛱误猜堪蜜蜡,清明才断正饧䬾。西池万里吹黄竹,东郭双䟫趼赤鞮。
想见穹酋鸣立𡇼,亲看床足缩趺蠵。恰妨青帝迎春仗,无救朱炎病夏畦。
压取刚条俱偃偃,试寻劲草但萋萋。几时千仞消淩𧎊,何处双桑赫海輗。
形虎似盐虚晋俎,调梅无味枉商鑴。蝗蟊未必沈三尺,甲拆先应了一刲。
庄语夏冰虫定怪,赵襄冬日袄争徯。风偏助势长成练,月总输光不到犀。
履薄有人愁坠谷,乘危无尽上埋奎。岂无黄道辜葵藿,翻以丹心许蒺藜。
火急寄言青女道,添霜啼杀伯劳儿。
公一女,嫁为畿辅某官某妻。公夫人甚爱女,每迎女,婿固不遣,恚而语女曰:“而翁长铨,迁我京职,则汝朝夕侍母;且迁我如振落叶耳,而固吝者何?”女寄言于母。夫人一夕置酒,跪白公。公大怒,取案上器击伤夫人,出,驾而宿于朝房,旬乃还第。婿竟不调。
公为都御史,与太监某守辽东。某亦守法,与公甚相得也。后公改两广,太监泣别,赠大珠四枚。公固辞。太监泣曰:“是非贿得之。昔先皇颁僧保所货西洋珠于侍臣,某得八焉,今以半别公,公固知某不贪也。”公受珠,内所著披袄中,纫之。后还朝,求太监后,得二从子。公劳之曰:“若翁廉,若辈得无苦贫乎?”皆曰:“然。”公曰:“如有营,予佐尔贾。”二子心计,公无从办,特示故人意耳。皆阳应曰:“诺。”公屡促之,必如约。乃伪为屋券,列贾五百金,告公。公拆袄,出珠授之,封识宛然。
至正二十二年九月九日,积霖既霁,灏气澄肃。予与同志之友以登高之盟不可寒也,乃治馔载醪,相与诣天平山而游焉。
山距城西南水行三十里。至则舍舟就舆,经平林浅坞间,道傍竹石蒙翳,有泉伏不见,作泠泠琴筑声。予欣然停舆听,久之而去。至白云寺,谒魏公祠,憩远公庵,然后由其麓狙杙以上。山多怪石,若卧若立,若博若噬,蟠拏撑住,不可名状。复有泉出乱石间,曰白云泉,线脉萦络,下坠于沼;举瓢酌尝,味极甘冷。泉上有亭,名与泉同。草木秀润,可荫可息。过此,则峰回磴盘,十步一折,委曲而上,至于龙门。两崖并峙,若合而通,窄险深黑,过者侧足。又其上有石屋二:大可坐十人,小可坐六、七人,皆石穴,空洞,广石覆之如屋。既入,则懔然若将压者,遂相引以去,至此,盖始及山之半矣。
乃复离朋散伍,竞逐幽胜。登者,止者,哦者,嘨者,惫而喘者,恐而啕者,怡然若有乐者,怅然俯仰感慨,若有悲者:虽所遇不同,然莫不皆有得也。
予居前,益上,觉石益怪,径益狭,山之景益奇,而人之力亦益以惫矣。顾后者不予继,乃独褰裳奋武,穷山之高而止焉。其上始平旷,坦石为地,拂石以坐,则见山之云浮浮,天之风飂飂,太湖之水渺乎其悠悠。予超乎若举,泊乎若休,然后知山之不负于兹游也,既而欲下,失其故路,树隐石蔽,愈索愈迷,遂困于荒茅丛筱之间。时日欲暮,大风忽来,洞谷谽呀,鸟兽鸣吼,予心恐,俯下疾呼,在樵者闻之,遂相导以出。至白云亭,复与同游者会。众莫不尤予好奇之过,而予亦笑其恇怯颓败,不能得兹山之绝胜也。
于是采菊泛酒,乐饮将半,予起,言于众曰:“今天下板荡,十年之间,诸侯不能保其国,大夫不能保其家,奔走离散于四方者多矣。而我与诸君蒙在上者之力,得安于田里,抚佳节之来临,登名山以眺望,举觞一醉,岂易得哉!然恐盛衰之不常,离合之难保也,请书之于石,明年将复来,使得有所考焉。”众曰:“诺!”遂书以为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