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枕新凉,破好梦一声白鸟。远钟歇、曙色霏微,残莺啼上林杪。
帘幕重重、次第捲,云屏曲曲潇湘晓。看露浓香细茉莉,又开多少。
浅晕才施,薄铅不御,衫子裁纤缟。更青青、非雾非烟,眉山两点慵扫。
倚纱窗、梧竹澄鲜,弄薰风、悠扬未了。正深闺永昼如年,问津谁到。
南园此日,满地绿阴亏蔽,有芳蕖曲沼。乍微雨收痕,翠盖孤擎,红衣双笑。
冰井敲残,纹楸弹罢,倦听高柳玄蝉噪。觉小院无人愈清悄。
簟纹似水,琅玕几度欹眠,钗凤坠盘云搅。
归来庭户,娇困难禁,绣带罗裙袅。最是温泉新浴,玉软花慵,侍儿扶起,风姿偏好。
晚凉初荐,轻容重换,碧栏干外梳头处,恰团圆、好月来相照。
坐看夜色天阶,戏扑流萤,轻罗扇小。
余为董文恪公作行状,尽览其奏议。其任安徽巡抚,奏准棚民开山事甚力。大旨言:与棚民相告讦者,皆溺于龙脉风水之说,至有以数百亩之山,保一棺之土;弃典礼,荒地利,不可施行。而棚民能攻苦茹淡于丛山峻岭、人迹不可通之地,开种旱谷,以佐稻粱。人无闲民,地无遗利,于策至便,不可禁止,以启事端。余览其说而是之。
及余来宣城,问诸乡人。皆言:未开之山,土坚石固,草树茂密,腐叶积数年,可二三寸。每天雨,从树至叶,从叶至土石,历石罅滴沥成泉。其下水也缓,又水下而土不随其下。水缓,故低田受之不为灾;而半月不雨,高田犹受其浸溉。今以斤斧童其山,而以锄犁疏其土,一雨未毕,沙石随下,奔流注壑涧中,皆填污不可贮水,毕至洼田中乃止。及洼田竭,而山田之水无继者。是为开不毛之土,而病有谷之田;利无税之佣,而瘠有税之户也。余亦闻其说而是之。
嗟夫!利害之不能两全也久矣。由前之说,可以息事;由后之说,可以保利。若无失其利,而又不至如董公之所忧,则吾盖未得其术也。故记之以俟夫习民事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