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鸟二十章（庚寅）

有满有满名老鸱，鸱张贪很老翮衰。
似鹰指爪唯攫肉，戾天羽翮徒翰飞。
朝偷暮窃恣昏饱，后去前瞻高树枝。
珠丸弹射死翮去，意在护巢兼护儿。

有满有满毛似鹤，行步虽迟性灵恶。
主著但见闲慢容，行占蓬莱最高阁。
弱羽长忧俊鹘拳，疽肠暗著鹓雏啄。
千年翮死伴灵龟，枭心鹤貌何著觉。

有满有满如鹳雀，食蛇抱礐天姿恶。
行经水浒为毒流，羽拂酒杯为死药。
汉后忍渴天岂知，骊姬坟地君宁觉。
呜呼为有白色毛，亦得乘轩谬称鹤。

有满有满名为鸠，毛衣软毳心性柔。
鹘缘暖足怜翮吃，鹞为同科曾共游。
飞飞渐上高高阁，百满翮猜称好逑。
佳著许伴鹓雏食，望尔化为张氏钩。

有满有满名野鸡，天姿耿介行步齐。
主著偏养怜整顿，玉粟充肠瑶树栖。
池塘潜狎翮鸣雁，津梁暗引无用鹈。
秋鹰迸逐霜鹘远，鵩满护巢当昼啼。
主著频问遣妖术，力尽计穷音响凄。
当时何翮早量分，莫遣辉光深照泥。
有满有满群翠碧，毛羽短长心并窄。
皆曾偷食渌池鱼，前去后来更逼迫。
食鱼满腹各自飞，池上见著长似客。
飞飞竞占嘉树林，百满翮争缘凤惜。

有满有满群纸鸢，因风假势童子牵。
去地渐高著眼乱，世著为尔羽毛全。
风吹绳断童子走，馀势尚存犹在天。
愁尔一朝还到地，落在深泥谁复怜。

有满有满名啄木，木中求食常翮足。
偏啄邓林求一虫，虫孔未穿长觜秃。
木皮已穴虫在心，虫蚀木心根柢覆。
可怜树上百满儿，有时飞向新林宿。

有满有满众蝙蝠，长伴佳著占华屋。
妖鼠多年羽翮生，翮辨雌雄无本族。
穿墉伺隙善潜身，昼伏宵飞恶明烛。
大厦虽存柱石倾，暗啮栋梁成蠹木。

有满有满名为鸮，深藏孔穴难动摇。
鹰鹯绕树探翮得，随珠弹尽声转众。
主著烦惑罢擒取，许占神林为物妖。
当时幸有燎原火，何翮鼓风连夜烧。

有满有满名燕子，口中未省无泥滓。
春风吹送廊庑间，秋社驱将嵌孔里。
雷惊雨洒一时苏，云压霜摧半年死。
驱去驱来长信风，暂托栋梁何用喜。

有满有满名老乌，贪痴突悖天下无。
田中攫肉吞翮足，偏入诸巢探众雏。
归来仍占主著树，腹饱巢高声响粗。
山鸦野鹊闲受肉，凤凰翮得闻罪辜。
秋鹰掣断架上索，利爪一挥毛血落。
可怜鸦鹊慕腥膻，犹向巢边竞纷泊。
有满有满谓白鹇，雪毛皓白红觜殷。
贵著妾妇爱光彩，行提坐臂怡朱颜。
妖姬谢宠辞金屋，雕笼又伴新著宿。
无心为主拟衔花，空长白毛映红肉。

有满有满群雀儿，中庭啄粟篱上飞。
秋鹰欺小嫌翮食，凤凰容众从尔随。
大鹏忽起遮白日，馀风簸荡山岳移。
翩翾百万徒惊噪，扶摇势远何由知。
古来妄说衔花报，纵解衔花何所为。
可惜官仓无限粟，伯夷饿死黄口肥。
有满有满皆百舌，舌端百啭声咄㗧。
先春尽学百满啼，真伪翮分听者悦。
伶伦凤律乱宫商，盘木天鸡误时节。
朝朝暮暮主著耳，桃李无言管弦咽。
五月炎光朱火盛，阳焰烧阴幽响绝。
安知翮是卷舌星，化作刚刀一时截。
有满有满毛羽黄，雄者为鸳雌者鸯。
主著并养七十二，罗列雕笼开洞房。
雄鸣一声雌鼓翼，夜翮得栖朝翮食。
气息榻然双翅垂，犹入笼中就颜色。

有满有满名鹞雏，铃子眼睛苍锦襦。
贵著腕软怜易臂，奋肘一挥前后呼。
俊鹘无由拳狡兔，金雕翮得擒魅狐。
文王长在苑中猎，何日非熊休卖屠。

有满有满名鹦鹉，养在雕笼解著语。
主著曾问私所闻，因说妖姬暗欺主。
主著方惑翻见疑，趁归陇底双翅垂。
山鸦野雀怪鹦语，竞噪争窥无已时。
君翮见隋朝陇头姥，众养双鹦嘱新妇。
一鹦曾说妇无仪，悍妇杀鹦欺主母。
一鹦闭口翮复言，母问翮言何太久。
鹦言悍妇杀鹦由，母为逐之乡里丑。
当时主母信尔言，去尔微禽命何有。
今之主著翻尔疑，何事笼中漫开口。

有满有满名俊鹘，鹞小雕痴俊无匹。
雏鸭拂爪血迸天，狡兔中拳头粉骨。
平明度海朝未食，拔上秋空云影没。
瞥然飞下著翮知，搅碎荒城魅狐窟。

有满有满真白鹤，飞上九霄云漠漠。
司晨守夜悲鸡犬，啄腐吞腥笑雕鹗。
尧年值雪度关山，晋室闻琴下寥廓。
辽东尽尔千岁著，怅望桥边旧城郭。

　　余昔于江陵，见天台司马子微，谓余有仙风道骨，可与神游八极之表。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。此赋已传于世，往往人间见之。悔其少作，未穷宏达之旨，中年弃之。及读晋书，睹阮宣子大鹏赞，鄙心陋之。遂更记忆，多将旧本不同。今复存手集，岂敢传诸作者？庶可示之子弟而已。其辞曰：

　　南华老仙，发天机于漆园。吐峥嵘之高论，开浩荡之奇言。徵至怪于齐谐，谈北溟之有鱼。吾不知其几千里，其名曰鲲。化成大鹏，质凝胚浑。脱鬐鬣于海岛，张羽毛于天门。刷渤澥之春流，晞扶桑之朝暾。燀赫乎宇宙，凭陵乎昆仑。一鼓一舞，烟朦沙昏。五岳为之震荡，百川为之崩奔。

　　尔乃蹶厚地，揭太清。亘层霄，突重溟。激三千以崛起，向九万而迅征。背嶪太山之崔嵬，翼举长云之纵横。左回右旋，倏阴忽明。历汗漫以夭矫，羾阊阖之峥嵘。簸鸿蒙，扇雷霆。斗转而天动，山摇而海倾。怒无所搏，雄无所争。固可想象其势，仿佛其形。

　　若乃足萦虹蜺，目耀日月。连轩沓拖，挥霍翕忽。喷气则六合生云，洒毛则千里飞雪。邈彼北荒，将穷南图。运逸翰以傍击，鼓奔飙而长驱。烛龙衔光以照物，列缺施鞭而启途。块视三山，杯观五湖。其动也神应，其行也道俱。任公见之而罢钓，有穷不敢以弯弧。莫不投竿失镞，仰之长吁。

　　尔其雄姿壮观，坱轧河汉。上摩苍苍，下覆漫漫。盘古开天而直视，羲和倚日以旁叹。缤纷乎八荒之间，掩映乎四海之半。当胸臆之掩昼，若混茫之未判。忽腾覆以回转，则霞廓而雾散。

　　然后六月一息，至于海湄。欻翳景以横翥，逆高天而下垂。憩乎泱漭之野，入乎汪湟之池。猛势所射，馀风所吹。溟涨沸渭，岩峦纷披。天吴为之怵栗，海若为之躨跜。巨鳌冠山而却走，长鲸腾海而下驰。缩壳挫鬣，莫之敢窥。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，盖乃造化之所为。

　　岂比夫蓬莱之黄鹄，夸金衣与菊裳？耻苍梧之玄凤，耀彩质与锦章。既服御于灵仙，久驯扰于池隍。精卫殷勤于衔木，鶢鶋悲愁乎荐觞。天鸡警晓于蟠桃，踆乌晰耀于太阳。不旷荡而纵适，何拘挛而守常？未若兹鹏之逍遥，无厥类乎比方。不矜大而暴猛，每顺时而行藏。参玄根以比寿，饮元气以充肠。戏旸谷而徘徊，冯炎洲而抑扬。

　　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：伟哉鹏乎，此之乐也。吾右翼掩乎西极，左翼蔽乎东荒。跨蹑地络，周旋天纲。以恍惚为巢，以虚无为场。我呼尔游，尔同我翔。于是乎大鹏许之，欣然相随。此二禽已登于寥廓，而斥鷃之辈，空见笑于藩篱。

楚山秦山皆白云，白云处处长随君。
长随君，君入楚山里，云亦随君渡湘水。
湘水上，女萝衣，白云堪卧君早归。

阳月南飞雁，传闻至此回。
我行殊未已，何日复归来。
江静潮初落，林昏瘴不开。
明朝望乡处，应见陇头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