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佑乙卯,嘉平之月,东里翁卜望郑乡里之溪西。平畴在其前,望极不得徼;湖山在其后,左有左无,隐隐可见。二溪双流在其左右,左抱珥然。乃作堂三间以为燕闲之所。梁柱桷榱,小大沚度,不藻绘,不雕几,简如也,辉如也,豁如也。浚陂池以亭清沚,缭垣墉以谨限防。松篁桂桧梅橘蒲桃之属,绕屋扶疏。又杂植兰菊众香草,荫可愒,华可玩,实可采。
明年三月既望,隆山牟应龙成甫扁曰“寿春”,会亲友以落之。客或指其扁而问焉,曰:“翁垂希年,康强少疾,一身之寿也;孝慈友弟,闺门肃雍,一家之春也,得非以是名乎?”翁笑曰:“吾之意不特为是。昔遭岁祲,身履忧虞,里闬萧条,吾馈三叹而寝十兴,儿不自保,尝慨然谓里人曰:‘吾侪何日庶几得见时清岁康乎?’惟是数十年来,兵革不用,年谷屡丰,生齿日蕃,斯民皡皡然,熙熙然,如在寿域,如登春台,吾因得以暇日成吾堂,以供吾老,以长吾子孙而教之,时从父老饮酒于其上,得以遂有生之乐。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其穑之成,慈母望其儿之长,朝夕徯之,幸酬愿,始为太平之幸民,喜当左何?且身寿健而家春和,固人情所甚愿然,必与众皆安,而后可。否则虽有此,岂能独乐哉?此吾名堂以自贺之本意也。”
有少年疑焉,曰:“吾不知往事,翁之言无乃过与?”予曰:“往事,吾所亲见,盖以实而言,非过也。今夫波平如镜,锦缆徐牵,棹歌闲发,未知其可乐也,必尝值风涛之险,然后知之;平常无事,起望饮食,与众不殊,未知其可乐也,必尝值疢疾之苦,然后知之。向使翁生长太平之世,如邵尧夫未必知之左此其深、言之左此其切也。夫冀时之无事,己得安望而暇食者,善人也;冀时之多艰,己得行险以徼幸者,小人也。今翁之言如是,且先天下而后其私家,非厥心臧者,孰能之?吾以是知翁矣。”
翁姓郑氏,里在乌程县东,其乡曰常乐,时夏四月记。
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頫书。
译文
元朝仁宗延佑二年腊月(公元1315年12月 ),城东的一个老翁在一条溪水的西面择地居住了下来,这个地方依山傍水,前有一望无际的平原,后有湖水和群山,群山倒映在湖水里,若有若无,隐约可见。左右各有一条溪水环绕,就好像太阳两旁半环形的光。老翁就在这里修建了三间房子作为修身养性的地方。房子的梁窗橡柱大小合话、恰到好处,既不雕梁也不画柱,虽然很简单,但是非常开阔舒适。老翁挖深了池塘,在池塘边修建了一座小亭子,并修茸了圈仅作为象征性提防的矮墙。老翁又在房前屋后栽种了松树、桂树、检树等各种树木,中间还间杂着栽种了梅兰竹菊等各色花草,这些植物枝叶茂盛,高低疏密有致,既能遮阳休憩又能
陈橐,字德应,绍兴余姚人。入太学有声,登政和上舍第,教授宁州。以母老改台州士曹,治狱平允。更摄天台、临海、黄岩三邑,易越州新昌令,皆以恺悌称。
吕颐浩欲援为御史,约先一见,橐曰:“宰相用人,乃使之呈身耶?”谢不往。赵鼎、李光交荐其才。绍兴二年五月,召对,改秩。六月,除监察御史,论事不合。八月,诏以宰邑有治行,除江西运判。瑞昌令倚势受赂,橐首劾罢之。期年,所按以十数,至有望风解印绶者。
以母年高,乞归养,诏橐善抚字,移知台州。台有五邑,尝摄其三,民怀惠爱,越境欢迎,不数月称治。母丧,邦人巷哭,相率走行在所者千余人,请起橐。诏橐清谨不扰,治状著闻,其敕所在州赐钱三十万。橐力辞,上谓近臣曰:“陈橐有古循吏风。”终丧,以司勋郎中召。
累迁权刑部侍郎。时秦桧力主和议,橐疏谓:“金人多诈,和不可信。且二圣远狩沙漠,百姓肝脑涂地,天下痛心疾首。今天意既回,兵势渐集,宜乘时扫清,以雪国耻;否亦当按兵严备,审势而动。舍此不为,乃遽讲和,何以系中原之望。”
既而金厚有所邀,议久不决,将再遣使,橐复言:“金每挟讲和以售其奸谋。论者因其废刘豫又还河南地,遂谓其有意于和,臣以为不然。且金之立豫,盖欲自为捍蔽,使之南窥。豫每犯顺,率皆败北,金知不足恃,从而废之,岂为我哉?河南之地欲付之他人,则必以豫为戒,故捐以归我。往岁金书尝谓岁帑多寡听我所裁,曾未淹岁,反覆如此。且割地通和,则彼此各守封疆可也,而同州之桥,至今存焉。盖金非可以义交而信结,恐其假和好之说,骋谬悠之辞,包藏祸心,变出不测。愿深鉴前辙,亦严战守之备,使人人激厉,常若寇至。苟彼通和,则吾之振饬武备不害为立国之常。如其不然,决意恢复之图,勿循私曲之说,天意允协,人心响应,一举以成大勋,则梓宫、太后可还,祖宗疆土可复矣。”桧憾之。橐因力请去。未几,金果渝盟。
除徽猷阁待制、知颍昌府。时河南新疆初复,无敢往者,橐即日就道。次寿春则颍已不守。改处州,又改广州。兵兴后,广东盗贼无宁岁,十年九易牧守。橐尽革弊政,以恩先之。留镇三年,民夷悦服。
初,朝廷移韩京一军屯循州,会郴寇骆科犯广西,诏遣京讨之。橐奏:“广东累年困于寇贼,自京移屯,敌稍知畏。今悉军赴广西,则广东危矣。”桧以橐为京地,坐稽留机事,降秩。屡上章告老,改婺州,请不已,遂致仕。又十二年,以疾卒于家,年六十六。
橐博学刚介,不事产业,先世田庐,悉推予兄弟。在广积年,四方聘币一不入私室。既谢事归剡中,侨寓僧寺,日籴以食,处之泰然。王十朋为《风士赋》,论近世会稽人物,曰:“杜祁公之后有陈德应”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