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山笔冢连糟丘,墨池酒泉相映流。霜毫画酣玉薤露,云笺夜酗蒲萄秋。
黄山中人鹖冠子,身裹绿萝著双履。萧洒唯应继右军,濩落偏能如长史。
山人草圣自豪雄,何事栖迟酩酊中。年过五十无名位,其奈萧然沧海东。
砚屏颠倒乌皮几,落日垆头睡初起。向壁凭陵小吏惊,据床挥霍郎官喜。
七闽大姓五陵儿,握粟持金岂顾之。心同气合即挥洒,归卧山中无所为。
想当脱腕临池处,兴入寥天与神遇。深沈铁绠锁寒蛟,偃蹇乌藤絓高树。
鱼丽云鸟势萦纡,疑是将军破骨都。骖麟翳凤何飘忽,倏忽仙游蕊珠阙。
又如祇苑说空禅,灵花历乱迷诸天。离丽落磊千万态,流水行云皆自然。
醒来不记濡头墨,千尺寒涛照眼白。淮海仍传宝晋风,长沙复见藏真迹。
黄山茆宇思悠悠,柿叶青青覆酒楼。白头未遂中书贵,风流亦似醉乡侯。
成都草堂,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。堂屡废矣,辄新之者,重其人也。今日之举,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。既成,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。
盖翘然而起,临于官道者为门。门之后为祠,祠后为书院。引水为流,桥其上,以通往来。于其前门焉,榜曰“浣花深处”。进于是,则草堂也。堂之左右,亦各为屋,缭以周垣。其东为池,引桥下之水注其中,菱莲交加,鱼鸟上下相乐也。名花时果,杂植垣内。其外则树以桤、柳,象子美之旧也。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,落成于其年之秋,财不费而功侈,民不劳而事集。
夫世称子美者,概以为诗人。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,而子美重于人者,不独诗也。唐文章之士千百人,而祠于后者,仅可指数。子美之草堂,人皆知之,是独以其诗哉?蜀自先秦以来,数千年间,通祭祀者才数人。若秦之李冰,汉之文翁、孔明,皆以功德流远。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,轩然与之并,是诚不独以其诗也。盖子美之为人,孝友忠信,大节俱备,读其诗,考其素履,一一可见。志其墓者,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。於乎!此何足以知子美哉?不知于当时,而知于后世,一世之短,百世之长,子美之名若草堂,虽与天壤俱存可也。今日诸公之举,尊贤厉俗,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! (选自《天启新修成都府志》卷四十三,有删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