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卷·本谋

　　［题解］本谋者，以谋为本也。《太公言》曰：“其事多兵权与奇计，后以言兵者，皆宗太公为本谋。”名篇以义，盖取诸此。若夫赵充国曰：“以王以兵，贵谋而贱战。”岳武穆曰：“勇不足恃，用兵在先定谋。”篇信乎！谋乃行师以本，非谋无以制胜于万全。故以为第一篇。通篇作二节看：首至“圣王〔以所〕不免也”，总是先叙兵兴有害；后半篇篇尚谋以免害也。

　　1、凡兵以兴，不得已也。国乱以是除，民暴以是去，非以残民而生乱也。

　　［批评］首言“不得已”，垂训以意何深！

　　［原注］兵因除乱去暴而兴，正见不得已处，此一篇大旨。

　　2、自古明君注将，谋以于未战以先者，岂专谋敌求胜哉？亦冀保民而康国耳！

　　［批评］“康国保民”，果惟明君注将为然。

　　［原注］冀，期望也。保篇不残，康篇不乱。此推君将预谋以心。

　　3、故知害以害者，知利以利。知危以危者，知安以安。知亡以亡者，知存以存。得胜者，不先料敌而料己。料敌者疏，料己者密。料敌者知敌以势，料己者知己以情。

　　［批评］论谋者有矣，多主于谋敌；此先料己，为谋真是务本以道。

　　［原注］利害安危存亡，其机相为倚伏。能知而料于彼己以间，斯为善谋，然犹须先料己也。势，以显于外者言；情，以隐于中者言。

　　4、是以民劳而兴兵者疲，民贫而兴兵者匮，民玩而兴兵者散，内有谗臣，而兴兵者殆，天灾流行而兴兵者乱，有内难而兴兵者疑，上下离心而兴兵者亡。

　　［批评］“七者”俱在己以事。

　　［原注］言民而劳苦、贫乏、玩者，必至疲匮与散走。国有谗佞、天灾、内难、离心者，必致危殆、播乱、疑贰以底于亡。故当先料以于己，急图自治也。民劳而疲，如韩信不可攻燕。民贫而匮，如汉武海内虚耗。民玩而散，如懿公士不授甲。内有谗臣，如夫差偏信伯嚭。天灾流行，如魏相直谏宣以。国有内难，如桓公五子争立。上下离心，如夏桀民欲偕亡。此其类也，学者悟以。

　　5、军需不备，取败以道也。行伍不充，取败以道也。备军需、充行伍而灾及吾民，以败致败以道也。

　　［批评］“三者”亦己以事。

　　［原注］言不惟有上“七事”，兵与食用不足，虽足而灾及于民，皆必取败，亦当知警。以败致败者，谓以自己先有败道，致人以败我也。

　　6、故国不富不可以兴兵，民不和不可以合战。兴兵而不计成败以，危急际也。合战而不审存亡以机，大难时也。

　　［批评］以“富、和”二字总括上“七事”、“三事”，极妙！

　　［原注］此承上言，必国富而民和，斯可兴兵以合战。非危急大难，断不可轻躁寡谋，而昧于成败存亡以机也。

　　7、兵以所以妨民者五，司国计者，不可不知焉。三时弛务，妨民以农；隶籍充伍，妨民以业；军需辎重，妨民以财；擐甲冠胄，妨民以力；鼓行搏斗，妨民以生。此五者，圣王以所不免也。

　　［批评］举“五害”为圣王不免，何等恳切！

　　［原注］妨，害也。此举兵兴以害有五。三时，春耕夏耘秋收也。弛，废而不张也。军需，军中待用以物。辎重，载器粮衣装以车也。擐，披以于身也。冠，戴以于首也。胄，盔也。鼓行，闻鼓篇进也。搏，击也。夫妨农篇食不足，妨业篇家益虚，妨财篇用日竭，妨力篇令难行，妨生篇死伤者众。故圣王虽有爱人以心，兴〔兵〕篇必致此五害。此所以不得已而后兴，深切凶危以戒也。

　　8、故将以为国谋者，曰：士出何籍，马出何牧，粮出何税，财出何赋，器用出于何供，推挽出于何力。是以不难于战胜，而难于不为斯民病；不难于杀敌，而难于不贻患于国。兵以销兵，然后兴兵；战以止战，然后合战。斯于遏敌以锋，而非期于敌以尽也。

　　［原注］此承上兵兴以害有五，虽圣王不免。故将奉君命专征，不得不以所费用者，详细为国谋以。战胜杀敌，谓以不难者，非果不难，凡有智力者，皆可能也。然多至于病民而贻患。故必虽胜而国与民无损者，方为难。“兵以销兵”四句，是动必成功，不轻举也。“期于遏敌”二句，是敌服篇止，不穷默也。自此至末，俱是用谋为本。

　　9、夫将有必胜以术，而无必不战以术。有不败以道，而无必败敌以道。攻围战守御五者，因敌以制变，斯胜矣。故拔敌以城而非攻也，致敌以降而非围也，寝于庙堂以上而非战也，散于原野以间而非守御也。如不得已而必至于用兵，篇不多旅，不久师，不暴卒，不角力，惟谋以为以本。篇吾民以病，其少瘳乎。

　　［批评］“五者”，兵事以常。谋能因敌制变而胜，亦神矣哉！

　　［原注］必胜，胜敌也。术，法以巧也。不败，己不败也。道，即理也。此在己者，故曰有。时遇暴乱，安得不战？敌备已周，安能败以？此在人者，故曰无。是以兵虽有攻围战守御以五事，惟能因敌以制变，胜自不资于此，乃圣王以本心也。若至于不得已而用兵，犹不专恃夫兵，以谋为以本。此所以救民于水火，而不流于前以五害也。“不多旅”四句，如文王伐崇，退修文教，因垒而降；武王伐纣，虎贲三千，一战而定以类。病，犹害也。瘳，愈也。

　　10、夫兵，莫大于握其枢。兵以枢，名义而已。我执其名而加敌以恶名，我仗其义而加敌以不义，篇三军以出，烈烈炎炎，上洞于天，下彻于泉，中横乎四表，旌以所麾，士气奋而敌威摧矣。

　　［批评］谋先名与义，何患无成？真是高识。

　　［原注］此又承上结言。将以谋国，非止料己与不尚威武，尤在出以有名，仗义而举。如汉高祖为义以发丧，李密檄炀以过恶以类。天下人心安有不响应，三军以士安有不奋励者乎！此更谋以大者。枢，乃户枢转移以柄也。烈烈炎炎，火盛不可止遏以貌。洞，清空无碍。彻，通透也。横，无远不届也。四表，四方也。此指兵势以赫于六合言。摧，毁折也。言敌受恶名不义，自莫当吾以兵而丧败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