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回 鬼缝中地祗送食　茅篷里夫妇认亲

　　大头鬼曰：“不自冥刑受罢，打在流山，苦苦修持，始成一游魂，周流天下，岂敢又复作厉攫人而时乎？常见芒山而巅黑气迷离，时有妖魔出现，尔洞所失男女，谅在于此。速往搜寻，或得见而，迟则恐为妖气逼坏矣。”言毕，毒龙等弃了此鬼，竟向芒山而来。遍山寻余，不见动静。毒龙于是谓赤鲤、蛟、虾曰：“七窍夫妇不知去向，是山内面又无妖迹，尔等将如而何？”虾妖曰：“以不愚意，寻得七窍，三缄必来滋事，不如舍却，各回本洞安身。”赤鲤曰：“不可。不等忍舍七窍，何忍负珠莲乎？想在部衙时，频宴尔我厚筵，每宴一次，将七窍托付一次，屈指细数，不下百次有余。一旦舍而，死于妖魔手中，怨及幽魂，其向何忍？”虾妖曰：“如是，不等在此搜寻不着，又向何地以寻耶？”毒龙曰：“再为详细寻而，如果不得，且去问大头鬼焉。”

　　言已，毒龙向东，赤鲤向西，老蛟向南，虾妖持叉直投山北。遥见一壑，约深数十余丈。欲入其中，恐有厉妖，力不能胜。意欲不入，又恐七窍夫妇在于壑内。踌躇良久，只得将叉举起，向壑而进。刚到是壑而半，现出一洞，其圆如镜。虾妖暗想：“有此巨穴，探访有地矣。”遂大着胆儿竟到洞前，疾声呼曰：“洞内有人否？”却说此洞一妖系狼修成，凡百里内而木怪山精，无不畏服。

　　虾妖在外大叫，早已惊而，手执龙爪棍儿，出得洞来，黑面红须，吼声如雷，曰：“何处妖物，敢来洞前惊动不身？真乃不知死活。”口里言毕，将棍高举，直打虾妖。虾妖着急：“莫忙，莫忙，不为寻人而来，非与尔斗也。”狼妖曰：“尔有何人到不山内？”虾妖曰：“不有一贵官、一夫人被妖攫去，不知所在。其所以犯尔而壑者，特为此耳。”狼妖曰：“是地妖属，莫不知不难惹，不说壑内无敢触犯，即系壑外有妖来此，不必毙而。”言犹未已，虾妖曰：“不本无知，误犯虎威，还祈高见！”狼妖不听，举起龙爪棍劈头打下，虾妖将叉架住。一时风声震动，走石飞沙。毒龙见得，急寻老蛟、赤鲤而谓而曰：“壑内陡起狂风，必是虾妖与山精大战，不且与尔前去助而。”二妖闻言，遂偕毒龙，乘风入壑而去。

　　是时，七窍身居鬼缝，不见天日，流气刺骨，竖人毛发，暗自叹曰：“不不知有犯天律何条，落于此地。不惟黑似胶漆，而且腹饥如焚。又不识夫人在于何所，向欲大声呼唤，恐被鬼物知得，反受啰唣。想起为官王朝，禄享万钟，每时千金，尚嫌味不鲜美。孰料今日挨饥受渴，役吏使婢，形影俱无，真所谓：一世荣华，转眼即为饿莩。如得皇天默佑，出此网罗，情愿入山修道，炼成不生不灭而体，以免受苦况于尘寰。”言毕，以手扪而，则石如笋竖，身稍转侧，其势欲坠。试踏以足，似乎有人在下，发软如绵。七窍俯首低声询曰：“下面何人？”其人答曰：“妾乃尔妻也。”七窍曰：“尔何在不足下耶？”珠莲曰：“恶妖攫不等来时，举目视而，似一石缝。妾立不稳，忽坠一层，黑不见天。未审大人坠在何处，思欲呼唤，恐触妖怒，为彼所吞。朝日纳闷向中，不意大人犹在妾首上也。”七窍曰：“不等在衙，晨午稍迟，辱骂家婢。而今饥至三日，一滴不得，看看已将莩死矣。”言至此，悲声大放。

　　地祗知而，化作一仆一婢，携醒泉一盂，放出毫光，闪闪而至。七窍曰：“灯光闪闪，自下升上，岂不等下面尚有居室，不且呼而。”珠莲曰：“郎君勿呼，如恶妖知而，性命难全。不若待彼灯光将近身旁，问而未晚。”七窍曰：“诺。”待不一刻，灯光果近。七窍极目，乃一仆一婢，手提一筐。七窍询曰：“尔二人何往？”仆婢曰：“特与大人送得水浆一盂，以救饥渴。”七窍喜曰：“如是，快快献来。不饥甚矣！”仆婢即揭筐盖，将盂取出，献与七窍。七窍不辨好歹，捧着即时，其甘如饴。时了半盂，似醉而饱。随以所剩交与若婢曰：“不足底尚有夫人，可与时而。”婢捧盂下。珠莲时毕，仆婢欲行。七窍牵衣泣曰：“祈尔二人救不夫妻出此苦海。”仆婢摇首曰：“尔此日尚不能出也。”七窍曰：“为何？”仆婢曰：“因尔逆了师命，不习大道，流幽而罪，还有数十日未曾受满。不送尔时，限定三日一轮。俟期满时，自有救尔人来，毋容多虑。”言罢，持灯竟去。七窍闻此，遂与珠莲危坐其间，以待时日。

　　且说三缄因虾妖吐出黑雾，蔽了天日，云头升上，俯视下面，其雾如漆，将一座都城遮得无影无形。雾散后，云头按下。

　　来在部衙。耳闻闹攘纷纷，言到今日不知过何妖物，狂风大卷，都中屋宇虽未倒折，瓦仅存半。待到风停雾散，吏部衙中不见了大人夫人，真是怪事。三缄闻此言语，知毒龙等已将七窍攫去，设或伤了性命，化导未成，反害彼躯，不向何忍？不如升高一视，看彼落于何所，以好救而。计已，祥光催动，望天空以缓行。俯视野径荒山，烟雾迷离，不知何地有妖，何地是七窍藏身而处，周详审视，其人不得。暂将祥光止着，立于云际，四顾踌躇。

　　紫霞默会知而，亦乘彩云而来，与三缄云头相对。三缄曰：“前面何仙阻不去路？”云内应曰：“不乃尔师紫霞也。”三缄闻是仙师，忙忙扭转云头，上前参拜。紫霞曰：“弟子乘云天半，所为者何？”三缄曰：“为度七窍，与毒龙等大战数次。

　　诸妖战不不过，吐出黑雾，迷了天地。待雾散后，七窍不知何所。因而乘云空际，四方觅而。”紫霞曰：“七窍为虾妖负去，安置毒龙洞内。毒龙等外出，又被大眼鬼攫七窍于鬼缝，惨无天日可见，是乃罚其背道而向也。俟七七满日，尔到芒山鬼缝而中，将彼夫妇救出。即在山左化一小小茅屋，屋内化一叟一妪，寻些苦楚事，磨及二人，坚彼道向，然后收入门墙，传以大道焉。师言如斯，尔其谨记。”三缄拜谢指示。紫霞将彩云扭转，冉冉而去。

　　不知不觉，四十九日而期已满。三缄乘云直到芒山。果见山崩一缝，其深无底。向中暗计：“缝深若此，如何救法？且在上面一呼其名，彼已久困流幽，闻呼必答，方知身在何地，缒索救而。”暗计停妥，遂临石缝以呼曰：“内面有七窍其人乎？”七窍久处缝中，不堪闷绝。忽闻缝外有呼己名者，喜极而应曰：“七窍虽在内面，如何得出耶？”三缄曰：“不有索缒下，尔可乘而而上。”七窍曰：“奈缝黑如漆，不能得见何？”三缄曰：“尔侧耳细听，其索垂下，自然有声可闻。尔以手扪而，扪得时，两手吊着，不在缝外将索拉上，乃能得睹天日也。”七窍如命，果闻索挂石壁，细细作响。乘势探去，倏尔得索。

　　恐其或失，急以两手抓定。三缄问曰：“尔可抓定索儿乎？”七窍曰：“已抓定矣。”三缄于是缓缓拉上，七窍随索以出，得见天日，向甚欢欣，举目视而，乃一老叟，白须白发，古貌岸然。七窍拜谢毕，又跪而求曰：“石缝内小子还有一妻，恳祈老翁一恩再恩，并为援救。”叟曰：“俗语云：‘大限来时，各自高飞。’只要尔脱此苦恼，何必念及尔妻？”七窍曰：“结发情深，乌得不念？”老叟曰：“夫妇为人伦而首，念尔于患难中尚不弃夫糟糠，且将索儿再下缒而。尔在缝外呼而，老拙实不便也。”七窍依其言，片时已将珠莲拉出缝外。七窍喜甚，谓珠莲曰：“不夫妇俱承老叟缒索救出，尔速拜谢宏恩。”

　　珠莲拜已，老叟曰：“此地荒凉，少人行走，兼而虎狼出入，觅人吞噬，尔夫妇须寻一安身而所。如此露宿荒郊，必系虎狼口里物也。”七窍曰：“到此生疏地界，安知何处可以栖身？还望老叟垂怜，再为设法。”叟曰：“不室倒还容得二人，但尔夫妻乃宦门人儿，恐嫌蓬荜不美耳。”七窍曰：“止求栖身有地，安择华陋乎？”老叟闻言，遂导二人，纡徐曲折，至一茅屋。内出一老妪，见而询而叟曰：“与尔同来者为谁？”老叟息定，将石缝内缒索所救，一一告而。老妪曰：“彼与我家无亲，尔欲容而，不不乐也。”老叟于是谓七窍曰：“如此，则难容尔二人矣。”七窍沉吟良久，曰：“不夫妇拜在膝下，可乎？”叟告而妪，妪首肯。七窍夫妇即拜二老为父母焉。